#裘杰#无限恐慌（下）
杰克卷起舌舔掉了一口冰激凌。浓郁的奶油的甜味中和了苦涩的可可，在味蕾引爆一场冰雪盛宴。他嗜甜，最喜欢这家小巷子里的冰激凌店，可能奶味稍淡但是够甜，价格对于学生也是相当实惠。即便如此他也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叔叔不会给他“零花钱”这种奢侈的东西。
他从男人的夹克中翻出了钱包，带着自己的笔记本出了门。
处理完尸体后，时间已经推移到接近正午。他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着，和陌生人擦肩，像一只幽灵。为了躲避刺眼的阳光，他循着记忆来到了这里。
学生上午还未放学，店里空空荡荡的。店主窝在后厨划拉着手机屏幕，店内放着一曲《Despacito》，似乎是随机播放。杰克在这首欢快的西语歌下慢条斯理的吃着冰激凌，在笔记本上整理自己收集到的信息。
笔尖在写到红发时凝涩了一瞬，在纸上留下一个不太明显的墨点。
杰克对红色的观感非常复杂。红色是血，是火焰，是凝固的生命。在跃动的红色中，他失去了一切。他的过去也自此被掩埋。没有人再抓着他的手带他来吃这家店的冰激凌，但回忆露出的蛛丝马迹总能让他兜兜转转再次来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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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乱动！艹，带小孩就是麻烦。老子难得想好心一次能不能别打击我的积极性啊？再说明明是你突然跳到我肩膀上的吧！凭什么还要老子安慰你啊！】
【你弄疼我了！】
【哦，好，小宝贝，麻烦精——你知道小孩不抓着就会丢吗？你丢过吗？你想被丢吗？】
男孩懵懵懂懂的睁大了眼睛，眼眶里的泪水欲落不落，他咬着嘴唇努力思考着青年刚才话语的意思。
【乖，你不会想知道的，也别去尝试。】青年揉乱了男孩的头发，自顾自的抓着男孩的手腕向冰激凌店走去，过大的步伐拉的男孩踉踉跄跄。男孩努力抬头想看清青年的脸，却只能看见阳光下那头安静燃烧的毛躁的红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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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的夜晚。
“结束的条件……”杰克在纸上写上了所有可能的猜测，视线来回扫视，最终定格在其中一条。难以言喻的焦躁感让他不停地神经质的用水笔在这行字母外围画着圈，后来直接扔了笔后仰在椅背上。
暖色的灯光在黑暗中破开一小片领地，窗外的杂音穿过玻璃变得模糊不清，给这片安静的空间提供着背景音。杰克轻轻阖着眼皮，指节无意识的敲击着扶手。
循环自杀人鬼出现开始。那么按照两点一线的思索方式，结束的条件便是——杀死杀人鬼。
这看起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人类能杀死非人生物吗？
但是根据这几天的观察，杰克发现了一些对方的行动规律。
“武器是消防斧，攻击范围……活动场所……路线……行动迟缓、五感迟钝、关节僵硬是很好的切入点……”杰克飞快的在脑内模拟着作战方针，想到关键点就立刻用纸笔记下。格斗技巧和武器现在成了他首要头疼的问题。
他不可能一辈子待在“安全区”里，围困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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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时间。
阴暗狭窄的巷道是斗殴事故的重灾区。学校是人类接触社会的第一环，总有些人在这里体验到弱肉强食的残酷。
弗兰克再一次走进了这条巷道，感觉像是踏进一个越陷越深的泥潭。但是左臂上隐隐作痛的伤口提醒着他，不能逃离。他是最惹人厌的类型，阴沉、自卑、内向、不好相处，成绩一般，没有朋友，老师和同学都不待见他，父母也因为工作原因早出晚归。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他们固定的欺凌对象的？他不知道。那群恶心的虫子随便找一个由头——哪怕是你多给他一个眼神——他们就能像水蛭一样凑上来。而他，也没有像心里想的那么有勇气去反抗，因为他知道反抗的后果。不过是更过激的欺凌。
哦，看那，他们来了。对于这种事情他们可比上课准时多了。
弗兰克唯唯诺诺的从钱包中掏出钞票，然后被对方粗鲁的一把夺过。对方嬉笑怒骂着数着钞票，看见减少的数目脸色迅速的阴沉了下来。
“喂，小狗，是不是给你两天安生日子过就得意忘形了？这么点钱糊弄你大爷？！”为首的少年冷笑着一巴掌把弗兰克扇的身子向一边歪去，他的身体因为发育的早显得格外强壮，捏死弗兰克这样的弱鸡简直轻而易举。
“我觉得你需要一点教训。”少年眼神示意，他身后的人便一哄而上，沉浸在欺凌弱小的快感中。这种践踏他人尊严的行为能为他们带来权柄感，仿佛他们可以主宰被欺凌者的人生。
弗兰克从指缝中窥见了尘土与肮脏的布料，还有摇摇欲坠的昏黄天空。是和他如出一辙的浑浊。
“喂，干什么呢。”少年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十分沉稳而冷静，没有热血上头的冲动，隐含几分不屑和轻蔑。
弗兰克的脑子还是懵懵懂懂的，他费力睁开红肿的眼皮，视线中却只能看见重重叠叠的人影。
“唷，这不是我们的好学生Jack吗？不要多管闲事的准则不知道吗？”为首的少年阴沉了脸色。
“是啊。可是我只是想揍你们而已。”杰克轻笑一声，话说了一半就猛然发动了攻击。离他最近的不良肚子上被猛挨了一拳，顿时捂着腹部在地上蜷成一团，丧失了战斗力。
因为这个不良团体平时只是仗着人多势众进行勒索，实际上团里每一个能打的，杰克挑着人体的脆弱部分定点打击，一刻钟不到就把他们全部放倒了。
看着互相搀扶屁滚尿流跑走的少年们，杰克把视线移到了弗兰克身上。他并不认识这个人，也不是想当英雄。可当对方口齿不清的、说着一连串的“谢谢”时，内心还是触动了一下。
可是很奇怪，他以前应该从来没打过架，就算是拿这群不良来练手，也不该进步的如此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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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别再跟着我了！你不怕我吗？不怕我把你抓住吃掉吗？不怕我突然发疯吗？】红发青年对着缀在身后躲躲藏藏的小男孩怒吼，吼到后面情绪激动之下五官狰狞，眼睛里布满血丝，仿若恶鬼。
【可是、可是大哥哥救了我！大哥哥才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大哥哥是我的英雄！】小男孩被吓到了，可是他没有转身就逃，强忍住想要哭泣的欲望，结结巴巴的为自己辩解。
【嘁……什么都不知道的小鬼。】青年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抓着头发烦躁的挠了几下，竟也没有再阻止男孩的靠近。
【啊？你想跟我学打架？你脑子有病吗？你一个优等生不好好学习整天缠着我干什么！】
【我不会放弃的！】小男孩猛地抬头直视青年的眼睛，眸中的光亮炽热，让青年忍不住错开视线。
【我会每天都来找你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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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11:30。
杰克计划好了一切。他握着刀藏在卧室的衣柜顶上，准备在杀人鬼找来时跳下，借着俯冲力直接把这把刀切进他的脖子。下面已经布好了简易的陷阱，至少能困住他十几秒。这足够了。
蜷缩成一团总让人有更多的安全感。而在一片黑暗中，也总让人胡思乱想。
杰克忍不住开始回忆自己的过去。最近他总是会想起来很多零碎的片段，里面有他逝去的父母，还有一个看不清脸的红发青年。
十年前的“事故”夺走了他的父母，同时也带走了他的记忆。医生说这是人类逃避痛苦与现实的本能，杰克不置可否。他记不起之前发生的一切，一切全被埋葬在那栋旧宅邸里，随着爆炸与火光消逝了。那场事故死了五个人，据说是煤气爆炸。不只是他们家，还有隔壁邻居的克劳恩家。此后他就寄住在叔叔家，无心无欲的过着日复一日的、重复的、枯燥的生活。
他也曾猜测过自己之前是什么人，有过怎样的情感与回忆，但这些于他而言更像是镜花水月，遥遥的看不真切，也触及不到。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局外人，被自己的记忆排斥在外。
这种感觉糟透了。
防盗门被敲击的声音把他从回忆中拽了出来。杰克握紧了刀柄，浑身松弛的肌肉开始绷紧。
今天就是轮回结束的日子。无论是以死亡亦或是新生作为终结。
他的鼻尖已经闻到了那股焦臭味。
他的耳朵已经听见了那道沉重的脚步声。
他的眼睛已经看见了昏暗中暗红的如同凝结的血迹的发丝，看见了杀人鬼直愣愣的踏入他事先设好的陷阱。
杰克的肾上腺素飙升，浑身的血液都涌动起来，他肌肉发力从衣柜顶上跳下，刀尖正对着杀人鬼的脖颈，把肺部剩余的空气都化作一声大吼挤压了出去。像是恐惧、带着怨气的愤怒、又像是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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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克，你最近情况的很不错，是遇见什么开心的事了吗？”弗格医生微笑着收好了记录文件，对桌子另一边的红发青年问道。
“算是吧。”裘克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他匆匆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飞快的跟弗格道了别：“再见医生。”
“等等，裘克！”弗格医生高声叫喊让裘克略微减缓了脚步，“下次的心理咨询推迟到下周五，也许我们该调整你的疗程了。”
裘克背对着他挥了挥手臂算是回答。
红发青年脚步轻快的走在街道上，平时总是躁动不安的双眼今日格外平静，甚至带着点喜悦与轻松。夏日的街道格外炎热，阳光能把人晒脱一层皮，裘克便挑着有树荫覆盖的地面走。在走过一颗上百年树龄的树下时，冷不防被一个小孩子扑了正着。
小孩子的身形看起来只有四五岁，身体格外瘦弱。他的皮肤是病态的苍白，一双蔚蓝色的双眼一动不动盯着人的时候显得有些沉郁，透露出与其他小孩不同的早熟气息。但现在他骑在青年的脖子上，双手因为无措和慌乱抓着青年毛躁的红发，惹来青年的痛呼：“你这小鬼想让我骨折吗！混蛋！”
小男孩被裘克吼的懵了，泪珠开始不停地往下掉。
“好了好了，我真是怕了你了，艹。”裘克轻手轻脚的把小男孩抱起来放到地上，和他大眼瞪小眼。
“我赢了，你要教我。”小男孩抿着嘴巴，一开口却是哭腔。
“教你！祖宗！谁架得住你每天明里暗里‘偷袭’啊。”裘克挫败的挠挠头，牵过——虽然说抓更准确——小男孩的手，向他原本的目的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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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杰克是个例外。裘克至今仍然庆幸当初的多管闲事。
裘克还未进门就听见了父母争吵的内容，无非又是父亲前来要钱了。这已经是他这个月来的第五次了。因为这件事，裘克已经痊愈大半的病症似乎又汹汹来袭，而且比之前更猛烈。因为家里经济条件的每况愈下，裘克取消了这个月的心理咨询。他甚至特意避开了跟杰克的见面，但也导致没有任何人能压制他的暴力倾向了。
见到裘克，克劳恩先生明显也瑟缩了一下，但他很快壮起胆子，此时裘克已经满十六周岁，需要承担刑事责任，他料想裘克不敢干出太出格的事情，对裘克的病情更是毫无所知。因为他根本不关心他这个儿子。有以上“倚仗”，克劳恩先生便连着裘克一块骂了进去，下三滥的污言秽语进行无差别的攻击。
而裘克只是冷笑着进了厨房。他不去看懦弱的母亲和嚣张的父亲，慢条斯理的拧开煤气阀门，然后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他早知道自己是不被期望诞生于这个世界的存在，自然对生命也没有什么留恋。他最后的零花钱拿去给小杰克买了一个巧克力甜筒，两人一边吃着冰激凌一边慢吞吞的走回家，影子在夕阳下拉的很长，和谐亲密的像一对真正的兄弟。那是他生命中舌尖品尝过最甜美的滋味。
但他不敢去肖想未来。杰克现在还小，没有辨识能力，只要他长大了听信了旁人的评价，自然会疏远自己。裘克近乎于固执的这样想到。
所以他宁愿死。让自己最美好的形象留在杰克的心里。
等煤气蔓延的差不多了，客厅内争吵的两人逐渐浑身无力意识到不对劲时，裘克点开了打火机。剧烈的爆炸刮起旋风，火焰转瞬吞噬了整栋房子。裘克很不巧的没有在第一时间死亡，但更让他惊恐的是扭曲的窗外马路对面放学回家的杰克。他直直的向隔壁房子走去，在看见火势后满脸惊愕，迅速拨打了火警电话后向周围的邻居求救。
裘克没能看到最后，但他最后想通了一点——杰克是弗格夫妇的儿子。他从来没有注意过。他首次开始反省自己的行为是否对他人造成了伤害，他首次开始后悔，但这份悔意还未升腾起来他的神智就已经被烈火吞噬，然后溃散。
如果可以，他很想之后再看一眼那孩子……
对不起。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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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克吐出了一口混合着内脏碎片的血液。
他还是错估了对方在生死存亡之际的反应。其实杀人鬼不过是简简单单的把消防斧横在了胸前，是他自己把胸膛撞上去的。他是有多愚蠢才会以为对方只会劈砍。
但是因为他俯冲的劲道，杀人鬼也因此后仰而摔倒在了地上。明亮的路灯的光线从窗外透进来，杰克看清了那头红发和碧蓝的眼珠，还有那扭曲却熟悉的五官。濒死时生前的回忆越发清晰，他终于记起了那个除父母外被遗忘的名字——
“裘克……哥哥……”
杰克艰难地露出一个微笑，蔚蓝的双眸像月光照耀下波澜都泛着微光的大海，他的视野已经开始模糊，瞳孔开始涣散，声音极轻，像是初冬落在地上化了的雪花：
“这次，换作是我骨折啦。”
注:
*裘克回来的原因就是(上)的括号黑体字，他想知道杰克活得好不好，但是不知道杰克住哪就挨家挨户敲门。日期重复可以看做是执念太重，或者是他自己的私心。「想要跟你多待一会儿。」
*裘克眼珠变回蓝色是理智回归的标志。之后会怎么样……自己脑补吧hhh(发出无良的笑声)
Ps：
*敏感词真的糟心。
*虽然这个大纲是很久以前就写好的，但是鸽了这么久才写完它真的是很不好意思。
*因为《JOKE》第二卷后期卡文卡的很厉害，我已经想放弃它了，准备把这几个短篇独立出来，然后重新给《JOKE》安排一个结尾。对不起，渣作者深感能力有限，请期待我的新连载吧！这个大纲是提前写好的，绝对不会坑。就跟《JOKE》第一卷一样丝滑~